“高考倒计时—96天！！！”
黑板偏僻的一角赫然用红笔写着几个不大却又醒目的汉字。
略带威严的讲台下，十几名学生低首俯案，安静或者说寂然无声布满整间教室。仅有的翻书声袭击在场的每个人的鼓膜上。教室后的空调呼呼向外喷涌冷风，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依然压制不住周遭的”紧张压力“。
这里是东洲省省立第一中学。
虽然作为东洲省规格最高的学府，到了现在的这个阶段依然如临大敌。几十天后，在座的每个人都会迎接人生的一条新的轨道，谁也不想临阵退缩，埋头苦读是他们现在巩固武装自己的最好方式。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在抓住自己的机会。卷——比任何人都卷。本就比其他人基础都要好的他们仍不放松，似乎在这些人眼里。只要不是百分百的几率都算是”滑铁卢“。
姜芸杉坐在讲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些努力的小家伙回想起当初自己的上学时光。和他们一样，晚上抱着课本到了不早才睡去；和他们一样夜晚一堆人就在一间小教室自习；和他们一样早上天刚亮就冲到教室做起练习题。时光匆匆，现在姜芸杉已经成为了一名实习老师。虽是还在读大三，但能分配到东洲省立第一中学做实习教师倒是幸事一件。还记得当初分配结果刚出来时，同寝的那几个朋友吃醋的模样。想到这儿姜芸杉不由得浅浅一笑。
现在的孩子，丝毫不减当年。
这也让姜芸杉看到了现在高级教育系统的姿态。
零零散散的几个空位置，那些学生大多都回家学习。聘用着姜芸杉想都没想过价格的家庭教师辅导。
学校为了照顾一些不方便的同学，特地开放临时晚间自习。学校规定临时晚间自习必须由一名教师值班，于是身为实习教师的姜芸杉自然成为这群小家伙的代班主任。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让她成为代班主任也有其他的原因，至少在某些题上姜芸杉可以辅导这群备考生，毕竟当年中河省文综状元可不是开玩笑的。
姜芸杉抱着手机，微微亮光映着她那俏脸。
大学寝室的小伙伴在群里不停地谈论，谁谁谁分到哪里了。谁谁抱怨自己的哪里环境不好什么的。谁谁谁抱怨自己那学生刺头多什么的。也有人抱怨的同时炫耀自己和他们的学生相处关系多融洽达成一片之类的。姜芸杉也不说话，慢慢看着消息一行一行弹出。慢慢点开一张又一张照片。她知道，如果她在群里说什么的，肯定会引来其他小伙伴的炮轰。毕竟她们分配的地方和她一比……相形见绌。
聊着聊着，似乎是有人想起了姜芸杉群里有人@姜芸杉，姜芸杉什么都没说装作没看到。过了好一会，姜芸杉偷偷拍了张面前这群准大学生的照片发了过去，假装她刚看到她们聊天。
群里果然集体炮轰姜芸杉，羡慕恨之类的表情包投在公屏上。姜芸杉心里翘起一丝小得意。
姜芸杉不急不躁的坐在讲台看书，温柔安静的模样像是一只刚满月学会捕食的小奶猫。这几天的实习教师生涯，让她带有温柔的性格上烙上了淡淡的一层独属于教师才有的威严。
怎么看还是像一只生气的小奶猫。
姜芸杉偶尔回答几个学生的问题。虽然是高三的知识，但她可没忘。不像她那些小伙伴，整天嚷嚷着毕业就把知识还给学校了。姜芸杉很温柔，从骨子里的温柔是掩盖不住的。那怕是回答学生问题，也依然悄悄地。生怕影响到其他学习的小同志。这样的实习教师能在学生这样的集体里能不亲近吗？显然是不能，姜芸杉虽然才来了几天，但却和这群”小朋友“打成一团，亦师亦友。
躺在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姜芸杉赶紧拿起。
屏幕上显示特别关心的名字下显示一串长长的语音。姜芸杉还没语音识别完，紧接着一串文字消息弹出。
”水蜜桃美少女：你这家伙可真是气（羡慕）死人呢！当时你发了照片后，群里其他姐妹都炸了呢！哈哈哈！”
姜芸杉：……
“水蜜桃美少女：杉杉，你搞什么呢。根姐玩神秘是吧，我都看见手机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了。赶紧拿出来。分配这么好的地方，也不和姐说说，抠门啊！还是说—妮子你变了，分了个好地方就不认乡下的姐妹我了（狗头）“
姜芸杉无奈回复水蜜桃美少女。
水蜜桃美少女真名叫做石倩倩，家是云滇省。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似乎是她从未吃过水蜜桃，自从吃过一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石倩倩作为姜芸杉大学期间仅有的几个好友，这次实习被分到西蕃自治区。虽然才过了几天，相较于还在上学期间的白嫩肌肤，现在被那儿的阳光晒得黝黑，值得庆幸的是石倩倩分配的地方离省会不算太远，坐车的话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至少在物资上，并不成什么问题。
由于时差的原因石倩倩刚吃完饭，发过来几张当地特色的饭菜照片。屏幕后的她似乎在无声的炫耀：姐有的你没有。以此来找回那种醋意的心态。
姜芸杉没说什么，附和到石倩倩。
之后，姜芸杉哒哒的敲键盘和石倩倩聊了很久。从刚认识到成为朋友，从地理位置到两人最近过的怎么样。石倩倩发过来很多张照片，姜芸杉默默地保存。姜芸杉不喜欢拍照，没什么照片发给石倩倩。她没什么能分享的，就想着拍几张学生上自习的照片发过去，结果遭到石倩倩严厉的拒绝。
两人谈起现在的实习心得。不过基本上也都是石倩倩自言自语，东洲省什么情况她还是清楚地。两人谈到当地学校的伙食，谈到住宿的地方，甚至石倩倩发了很多张关于自己骑马实习的照片。
到最后，石倩倩像是写日记一样，一股子牢骚全都吐露给姜芸杉。什么自己刚去听不懂方言被嘲笑啊，和一些刺头学生斗智斗勇啊什么的。姜芸杉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回复几句安慰她。
不往外说，就像一个树洞。不管是谁和姜芸杉谈心姜芸杉都听着，从不向外捅漏。这大概是姜芸杉和石倩倩这两个女人能玩的很好的原因。
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时间总是飞速的流逝。每每和石倩倩吐槽聊天，姜芸杉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厚重的放学铃响起，放学的时间到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姜芸杉告别了石倩倩组织埋头苦读的这群小朋友打扫卫生离开教室。等所有的人都走后，检查完电源她才可以回去。
一个个学生在姜芸杉的督促下离开教室，一个个和姜芸杉拜拜。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检查好所有的电源无误后，姜芸杉拿起自己的小手提包准备离开教室。
临走前角落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微响动引起姜芸杉的注意，还有学生没走？
姜芸杉循声过去，步调优雅的来到那名还未离开的同学面前提醒他回家。
”邹喧，到时间了，该回家了。“
姜芸杉走到发出声响的邹喧身边，轻声督促他回家。
然而邹喧像是没听到一样，两只手拖着腮，静静地望向窗外，丝毫不为所动。如果不是之前发出的一丝声响，大概姜芸杉都不会注意到他。甚至都会把他遗漏在教室。
这是姜芸杉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和邹喧说话。尽管姜芸杉来了这么些天还是容易弄混一些同学的名字，但是唯独邹喧这个问题学生，她是绝对不会忘记。
如果任何系统都会有漏洞，那么邹喧这个问题学生将会是这个班级的漏洞。
来的第一天，班主任李华就向姜芸杉单独介绍过邹喧这个问题学生，对此姜芸杉拥有很深的印象。
家境很好，父母现在担任中央科学院要员。姜芸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让人头疼。
经过几天的接触，姜芸杉发现邹喧不喜欢和人说话。在班级的社交关系几乎是零。而在校外的一些不正当的关系中，邹喧似乎担任不一般的职位。
按理说有这样问题的学生，学校应该会给予劝退。可在他父母的关系下，学校对此表示默认，甚至把他安排到一班。
万幸，这小家伙并没像姜芸杉那个年代的不像少年一样。披着各色的长发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公路车辆之间炸街。反正，只要他不影响别的学生学习就好了。
姜芸杉一度认为自己能拯救这个小伙子，能让他回头是岸。
姜芸杉刚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便被打断。
”老师，您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两个月亮……“
邹喧撇向窗外，看着即将重合的两个月亮说道。
明明是个高中生。在姜芸杉看来邹喧装模作样得像个哲学家，丛一副稚嫩的脸庞上说出这样的话。
”世界上是没有两个月亮的。“姜芸杉回应道。
”你现在看到的另一个月亮，大概是由于一些光的折射作用导致的，包括后来的一些科学家做的探索，并不存在第二个月亮。“姜芸杉希望这个回答能帮助邹喧。
”我知道，我父母就是研究这个的，我自然清楚。“邹喧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这个……姜芸杉大概能想到，为什么邹喧能留在这里继续读书了。
二十多年前，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月亮。再往前几千年，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个月亮的记录。可奇妙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人们突然发现夜晚的天空中突然多了一条月牙。随着时间的推移，另一个完整的月亮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第二个月亮一出现，一段时间内引起人们无数的猜想。各种谣言飞起，说什么的都有。后来一段时间，逐渐销声匿迹，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逐渐习以为常。
这东西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真研究起来，道理能说的一大堆，可实际又说不出什么。
姜芸杉不说话，细细打量这个“不良少年”。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人。西装制服倒显得更有电影里最终boss的感觉。偏偏又是一副高中生的中性面庞。中规中矩的面貌实在是和这份气质产生巨大的违和感，让人感觉是装做成熟，可总有哪里说不出。
姜芸杉捋了捋头发试探的问道：“如果邹喧同学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倾诉……”
“对不起老师，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我要回去了，再见老师，工作辛苦了。”
说完，邹喧挎起书包果断离开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内，姜芸杉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愣了很久，姜芸杉才从清楼保安的吆喝声中反应回来。
空荡荡的教室，白色如光的灯管，屋外黑漆漆的走廊，走廊里泛着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灯。像极了美式恐怖片的布局，姜芸杉快步离开教学楼，高跟鞋哒哒哒回荡在空旷的校园，更加增添了一种仿佛随时要发生什么剧情的意思。
姜芸杉倒并不害怕这样的场景，相反倒是另一些记忆涌上心头。她打了一个大大的颤栗，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过去，玲珑的俏脸浮出一丢丢不易察觉的阴霾，远处看来倒是有种忧郁美人的姿态。
走出校门，姜芸杉用力拍拍双脸，嘴里默默嘟囔什么给自己打气，往教职工宿舍走去……
深邃的天空两轮明月交相辉映，皎洁凄冷的月光撒在姜芸杉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属于今天的晚自习，结束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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